遭三难 愈益发奋（陵川郝氏传奇第十一讲）

晋川行者

原来是徐氏要临盆了，郝经急忙回家。
是年正月生子阿宝，取名采云。据郝经《子阿宝附殡志》载：“甲辰春正月，子阿宝生，广颡方颐（宽额头，四方脸），眉目若画，气阜（高）而声宏（亮）。家君以为类先大父（即祖父郝天庭），日夕抱弄，甚以为慰。”
全家高兴之时，不料祸事又生。
次年十月初十，郝经的母亲因劳累过度、饮食不周而患病，到来年春三月初九病故，年仅四十九岁。郝经悲痛不已，专为母亲写了《先妣行状》。
其中说：先母天资淳厚，为人淑娴而有操守，见识极高。我所交的朋友，母亲一见便说“某人当交”，“某人当绝”，我有时不遵母训，即为小人所累。母亲去世后，邻里纷纷称道，赞不绝口。母亲以诚信待人，从不怀疑别人欺骗自己。侍奉家父，敬重有加，常常以义相劝。有宾客来，竭尽全力招待。资用缺，必借贷以供客人享用。我与母亲相处十余年，即使屋漏独处，未尝见其有怠惰之容。常以‘义’约束诸子，曾对我说：“我忍穷让你就学，不是为利，是想让你知‘道义’，挑起祖宗的重担，不辱其使命而已。当今有些子弟，因一时之利，败终身之义者，比比皆是。这难道是子弟的罪过么？其父母不以‘义’教导他们，而是责以‘利’才使他们这样啊！以钱财杀子孙，我不会这样做的。你多多自勉吧！”
并说“先妣虽终，言犹在耳。”
其中又记：我至今尚无成就，没有完成母亲的遗愿。母亲也未享一天福，终身艰厄，下寿（不到50岁）而卒，谁掌人间生死而使她这样呢？ 一女未笄（不到十五岁），二弟尚幼，宛然失怙；家君戴白（头发斑白），坎然而忧。为何老天待郝氏如此刻薄！惟母亲之节操之德行，本当刻在金石之上，著于竹帛（书）之中，不可湮没无闻。于是记录我之所闻所见，为之撰述，使遗美不坠。死且不朽。
当然，‘母亲负灵归葬先父’等大事均在“行状”中。
仅就上述而言，母亲对郝经的影响至少有四个方面：
一是见识高，分良莠，教导他如何交友。
二是责己严，待人宽，让其知如何待人。
三是束之以义，不责之以利，让其承祖宗遗风。
四是身处困厄，当坚忍不拔，不能有怠惰之心。
这些宝贵的精神财富，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留给孩子的最丰厚的遗产，而且使郝经终身受益。
在这里，郝经也表达了“壮志未酬”未完母氏之遗愿的遗憾。
这些都成为他日后大有作为的动力。
母亲去世后，郝经将其灵柩暂时埋在保州南边的侯河之北原。
恰有位风水先生路过其家，见东房为地庵，西屋高于东屋，遂皱起眉头说：“东高不算高，西高压断腰”,又说：“东房不向阳，先死孩他娘，倘若你不信，还要犯重丧（即又要死一人）。”当时郝经正在守孝期间，听后虽然不信，心中却又犯嘀咕：“难道真是如此吗？”
至五月初，群童聚于门前戏嬉，阿宝即在其内，玩起比赛以腹部融冰的游戏。阿宝生性好强，众孩童又说：“正月生的人命硬，一定能赢。”于是众童将冰屑置于阿宝腹部，观其融化，冰水滴滴而下  。顷刻间，寒气入腹，阿宝腹痛难忍，奔回家中，暴下数升（即腹泻不止），到夜间，则背如弓、抽搐不已而夭亡，年仅三岁。
全家人闻讯，叫哭号啕，悲不能已。次日又将阿宝遗体附葬于许氏夫人墓之西侧。
郝经写了《子阿宝附殡志》哭着放入墓穴。
其中有云：“吾母之土未干，而复竁于此兮。只重余之戚，岂余之子兮！”意思是说：“我母亲坟头之土未干，而又挖墓穴于此。孩子啊！你来到人间只是加重了我的悲戚，难道这就是我的儿子吗？”痛惜之情由此可见。
郝经的母亲与长子阿宝相继去世，对郝经的打击很大。然而此后他又经历了一场婚变之痛。其妻满城徐氏因不守妇道，做出了越轨之事，郝经只得将她送回娘家。此事在郝经的《陵川文集》中记得相当简略，故而不知详情。但这一打击对郝经而言也是相当大的。
连续遭受了 丧母、 失子、 妻子不妇 三重悲痛之后，郝经并未消沉，而是更加磨砺了他的志气。郝经在贾府任教七年，忠于职守，勤谨授学外，还从师于元好问与赵复。
元好问于金亡后不仕，往来于燕赵间，自筑野史亭，收集民间史料，一见郝经，大感惊异：“你的相貌很像你先祖郝老先生，才识突出，这都是家世渊源有所积才能如此啊！”又见到郝经写的《志箴》：
不学无用学，不读非圣书。
不为忧患移，不为利欲拘。
不务边幅事，不作章句儒。
达必先天下之忧，穷必全一己之愚。
贤则顔孟，圣则周孔。
臣则伊吕，君则唐虞。
元好问对郝经大加赞赏。又与郝经谈论作诗作文之法，勉励他树以百世远大之业。郝经从此拜元好问为师，得暇即向他求教，坚持了数年之久。
赵复，字仁甫，是汉上名儒。原居南宗之德安。城破，姚枢访得赵复，劝其北上。赵复却道：“吾九族殚残，妻离子散，何面目立于天地间？今既为虏，只求一死。”言毕从怀中取出平生文章数十篇，求其妥为保存，传之世人。姚枢遂留赵复同宿。入夜，赵复逃出，至水边，脱履，披发，仰天长号，欲投水死。姚枢劝道：“先生何以轻生？汝存，子孙或可传之后世，妻离子散尚可访求。先生死，子孙将靠何人？”遂劝其归。
数日后，姚枢携赵复北上见忽必烈。忽必烈赐坐毕，问：“我欲取宋，卿可助我么？”赵复勃然变色：“宋，吾父母之邦也，未有引他人伐其父母者。”忽必烈笑而叹道：“闻孔孟之学教人以忠义，今闻斯言，信之不疑。卿能践其所学，诚忠义士也！”并请其任太极书院院正。赵复见忽必烈并不怪罪，反而称赞儒学，方才应了。河朔士子闻其名多来投，由是书院名声大震。
赵复在太极书院任职，依然心存犹豫，认为背叛父母之邦而事忽必烈总归不是个事。待见到郝经写的《太极书院记》大感惊异，以为必是老年宿儒所作。听说郝经仅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更是惊诧莫名，急于见郝经。遂于冬闲之日至顺天访郝经。
二人在东屋（即地庵）蜩壳庵相对而坐。赵复诉道：“汉淮亡，累俘北向，来到蒙古人治下，他们吃的是羊肉，穿的是皮毛，难树正大之业，难宏徽衍之号，故此次北行,吾道穷也.”
郝经却道：“靖康之乱，吾道遂南，恰如冬日之阳至南而极（就好像冬天的太阳往南走到了顶点），然极则复北（太阳到了最南边就又往北）,此天道也。先生巍然以师道自处，学者云从影附，使道复北。先生有功于道，有德于北方学者甚厚，正光大道学之时也，反言道穷何也？”
“宋之气数将尽，吾道焉能光大？”
“先生误矣！道之行天下，岂仅存一国？虽世事有变，而道乃常存，先生昔以所学，仅为一国，今传正脉于异俗，衍正学于异域，使圣人之道，焕如日星，沛如江海，巍如泰华，充溢旁魄，大放于北方，宏扬于天下。如此则先王之道非穷也，实达也！若论穷达，则仲尼穷于行而达于圣，孟轲穷于行而达于贤，史迁穷于行而达于史，杜甫穷于行而达于诗，韩愈穷于行而达于文。彼等果穷也么？先生此行，人视之为大穷，我则以为大达。从此可以径行圣人之道而无虑。何以反言道穷？”
郝经此番话跳出“为一国“之偏见，发出“为天下行道”之宏愿，令赵公大为叹服。由此不难看出，赵复虽为大儒，而仅为南宋一国，郝经却能放眼天下，为天下人宏道。正是这种摈弃“忠于一国而为天下”的观念，成为郝经所追求的人生目标。
从此，郝经与赵复成为“忘年交”。郝经拜赵复为师，寒暑假日必往燕京太极书院求教。赵复尽其所学以教，使郝经学问更上一层楼。
其间，父旧疾复发——原来郝思温在卫州任教时，天雨墙坏，被压伤腰股——此时疼痛难忍，昼夜呼号，难以忍受，遂请全真道士 刘茂之为父诊治。刘茂之来，以药剂饮之，泻下血水数升而愈。此后思温又患风疾，小便结塞十余日，脐部周围如覆杯状（象扣了一个杯子似的），来看病的医生用尽各种疗法都难以治愈。刘茂之看后说：“这种病，针不能达，药不能及，只有一术可治。”遂以手按摩，自章门（穴位）至于气海(穴位)，顷刻间，血溺并出，其病乃愈。
茂之因此又请郝经为《皇极道院》作记。皇极道院是一所道教的学术机构。郝经遂研习老、庄之学，并受全真道长赵处士之邀赴常山为皇极道院讲学。这又为郝经开拓了新的学问空间，使其学识更为广博。
郝经在贾府执教七年，贾辅子侄辈受益匪浅，长子贾文备，次子贾文兼先后登科第而入仕途。郝经名声日起，誉满顺天。
七年之后，郝经又赴 顺天大帅张柔府 任教。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请听下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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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圣先

哈哈，我们的作家回来了，赞！

晋川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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