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束光照亮在我心底

郝圣先

作者: 茉莉花瓣
“咚咚咚”一阵粗鲁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那么突兀,独自在办公室加班的我有些惊慌， “谁”我麻着胆子故意提高了嗓门，“麻烦你把厕所锁匙给我”，哦，肯定是楼下的民工，我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几天楼下办公室装修，一楼的同事只有借我们楼上的卫生间用，估计这加班的民工是寻着楼上的灯光找来的。听着门外一阵紧过一阵的敲门，我迟疑着极不情愿地把卫生间钥匙从微开的门缝中甩了出去，“记得冲水”我尖着嗓子追着那串一溜烟的脚步。过了会儿民工拿着钥匙从门里挤了进来，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很年轻的面孔，似乎只有十六七岁，“小姐，谢谢，我冲了水”小民工象孩子似的很认真地对我说，看着这张稚嫩的面孔我不仅有了一丝同情，我顺手拿起桌上两本看完的《中国青年》杂志塞到了小民工的手中，他惊讶地看着我，拿着书兴奋地跑下了楼。不知道他的兴奋是因为我的杂志？还是以为和我成了朋友？

    楼下的装修依旧是如火如荼，大清早民工们就在热火朝天地干着，第二天上班当我刚踏进办公楼的院子里，忽然从那群民工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小姐”朝我袭来，那一刻所有干活的民工和我的同事们都好奇地望着我，同时也望着那个脏兮兮、朝我咧嘴笑的小民工，那刻我突然对小民工极度的厌恶，昨晚对他的同情在刹那间荡然无存。我觉得小民工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显耀和过度的热情，同时也觉得这样的招呼只应该是朋友之间的，而我和一个民工？简直好笑。我假装不认识他，目不斜视地上了楼。小民工以为我真没听见，不依不挠的追着我背影还在喊着，而且当着那么多同事，我反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火火的，甚至有些懊恼昨晚对他太客气了。从那之后小民工看见我再也不敢叫我了，不过每次经过楼下的时候他还是会偷偷地看我，眼神似乎怯怯的。我也懒得理他，直到另一件事的发生……

    又是一个加班的晚上，我关好门，穿着高跟鞋，掂着脚，摸摸索索地下了楼，因为装修的原因，楼道上的灯不亮，最要命的是那些该死的民工把材料都堆满了楼道，连下脚都困难，我东一脚西一脚叮叮咚咚骂骂咧咧地下了楼，就在我艰难地穿过一堆建材正要转脚的时候，忽然一束白晃晃的亮光照在了我脚下，光线随着我的脚步不紧不慢不偏不移地缓缓挪动着，借着光线我轻松地下了楼，是谁呢？我感激而又好奇地猜测着，在一楼黑暗的拐脚处我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拿着手电筒的小民工，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小民工却有些羞涩，低着头依旧拿着手电筒照着我的高跟鞋，我想对他说不用照了，可是却没好意思开口。我走的很慢，脚步中带着这些天来的愧疚。街道旁的路灯透过院门让我的眼睛开始看清黑暗中的一切，可是脚下的那束光依旧在微弱地闪烁着，我每往前一步那束光也在伴着我倔强地向前一步，虽然这样的一束光已经不再耀眼，我缓缓地走着，脚步是如此轻松，却又那么沉重，每一步都如踏在心口，尖利而又刺痛。

    我微微地侧过头想看看黑暗中单纯的身影，却只看见那一束光，在黑暗中笔直地斜射过来，象一轮巨大而滚烫的火球把我心底的每一颗尘埃都照射得无处躲藏，我就象火球下一个黑点逐渐被放大放大放大，然后又渐渐缩小缩小缩小，渺小到如同一粒卑微的尘埃。我不知道那束光伴我走了多久的路程，我竟连回头的勇气都不再有。第二天当我鼓足了一夜的勇气，酝酿好满脸的微笑准备带给小民工一声最真诚的问候，却发现装修队竟然连夜就走了，只留下一些废旧材料堆在院内，还有我那憋在心口来不及说出的话……

    每当我经过那些高耸挺立的新楼时，我的心里总象铅块那么沉重，我总试着去寻找那张稚嫩而真诚的脸，却再也寻不着……

    那一束光在很多的日子里一直就那么照着我，照着我前行的路，照着我脚底下和浮在心口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