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寿臣校长二三事

郝圣先

作为著名的架子花脸，他从不自诩郝派；作为一校之长，他每天准时到校执教，风雨无阻却又分文不取；作为旧时代的艺人，他具有占领市场的超前意识，演戏置业，早早靠着“吃砖头瓦片”过上了稳定的生活……
      为纪念郝寿臣校长诞辰125周年，逝世50周年，北京市戏曲学校的历届毕业生代表连续三天汇集在郝老故居和墓地，深情回忆郝老创立郝派艺术和课徒传艺的点点滴滴。
大家都没有忘记，那是1961年11月27日的凌晨两点，校园铃声大作。同学们从梦中惊醒，按通知到大练功棚紧急集合。在同学茫然的目光中，教务主任佟志贤含着泪水说：“昨天22点05分，我们崇敬的郝寿臣校长，因心肌梗塞不幸逝世……”全校学生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随着一个学生突然大叫一声“郝校长”并晕倒在地，全校学生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接着，在学校排演厅设立灵堂，彭真市长和茅盾、老舍等亲往吊唁、瞻仰遗容并主持公祭仪式。由张学津、李玉芙、孙毓敏、李崇善、孟俊泉等70名首届毕业生集体敬献的花圈最早摆在灵堂，上面的挽联是：“重艺术守身如执玉，培二代敦导善有方。”
      作为一校之长，他为什么能够得到全校每一个师生深切地爱戴？这就缘于他所倡导的身教胜于言教的校风。现在京剧界的流派之间可谓壁垒森严，而作为郝派艺术的创造者却从不自诩郝派。每教一个唱腔，他必称“这是刘鸿声的唱法”，或称“此乃金秀山的唱腔”；他每教一个动作，必称“这是黄润甫前辈所创”，或说“这可是何桂山老前辈的演法”。他以架子花脸闻名，拿手戏很多，但是给学生开蒙的几出戏却都是《二进宫》、《锁五龙》、《闹五殿》等铜锤花脸戏，他说：“四功五法，唱功第一。”他与裘盛戎的父亲兄弟相称，在教学生《草桥关》一戏时，却带着学生去观摩裘盛戎演出的《草桥关》，并把自己最好的学生孟俊泉介绍给裘盛戎，以致裘盛戎诚惶诚恐地连称：“二叔，您折煞侄儿了。”
      郝老在艺术的经营方面具有占领市场的超前意识。原来过去演员的包银都是班主和经励科说了算，因此在他出道的时候受尽盘剥，便立志要以高超的技艺在市场中掌握主动权。当他的精湛技艺可以左右票房价值的时候，就自己制定了价格表，然后愿者上钩。结果，由于他的表演艺术直接影响着演出的剧场气氛和演出收入，哪怕念两句上场诗都能赢得满堂彩，使喧闹的剧场安静下来，或使冷漠的剧场立即升温。杨小楼、梅兰芳、王又宸、余叔岩、高庆奎、谭富英、程砚秋、马连良等争相聘用他，并按他的价格表付钱，这在京剧界可谓独一无二。而且由于他洁身自重，有了钱不乱花，竟然置办了30多所房产，在1938年就脱离舞台，靠着“吃砖头瓦片”过上了稳定的生活，这在京剧界是很罕见的。
      然而，为培育人才他却不讲价钱。1952年郝寿臣到北京戏校担任校长兼花脸教师，他每天准时到校，无论乘三轮车还是徒步，均风雨无阻却又分文不取，还捐赠给学校大量高档家具和服装道具。有的学生家庭困难，他还要自己拿钱给学生买棉鞋、棉大衣，凡到他家中学戏，都是先吃饭后上课。戏校同学都知道校长特别重视学生的伙食，常说“鱼生火，肉生痰，萝卜白菜保平安。”一看吃韭菜包子的那天有演出，便要修改菜谱，怕吃咸了影响到嗓子唱戏。他严格自律，要求学生也很严，平时必须衣帽整齐，就是同性学生也不许勾肩搭背或蛇腰拉胯。
1949年后他给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演戏，受到很高的礼遇，他由衷地拥护共产党。在每次开学典礼时，他都要高声朗读一篇发言稿，表示对党的戏曲教育事业的忠诚，可谓字正腔圆，韵味醇厚，充满激情，至今言犹在耳。他就是这样，只要认为对的，他满腔热情地做，他认为不对的，任何权势也不会使他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