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黄帝是继炎帝后的部落联盟领袖。有关黄帝的传说,散见于先秦诸子及其以后的多种典籍。有关黄帝的郡望,一说黄帝生于寿丘(今曲阜),一说为河南新郑,一说为甘肃天水。从考古资料与文献资料互证综合考查的结果,认为黄帝生于寿丘还是较为可信的。
第一,从黄帝对后世的影响看,黄帝当属父系氏族社会鼎盛时期的核心代表人物。考古资料表明,大汶口文化晚期是父系氏族社会的鼎盛时期,黄帝时期应属这一时期。而此时期的黄河中下游,只有大汶口文化晚期遗存足以说明当时的社会中心地带为山东汶泗流域及附近地区。除此之外,黄河中下游地区均未发现其它文化遗存密集区。甚至就全国而言,大汶口文化的辐射面最广,穿透力最强,亦无能够与大汶口抗鼎的文化。这就为黄帝生于寿丘提供了可靠的客观依据。
第二,众多的文献资料也证明黄帝生于寿丘。《史记•五帝本纪集解》曰:“帝轩氏,母曰附宝,之郊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生黄帝于寿丘。寿丘在鲁东门之北,今在兖州曲阜县东北六里。生日角龙颜,有景云之瑞,以土德王,故曰黄帝。”《索隐》曰:“黄帝生于寿丘,长于姬水,因以为姓,居轩辕之丘,因以为名,又以为号。”《帝王世纪》:“附宝见大电绕北斗枢星,照郊野,感附宝,孕二十四月,生黄帝于寿丘,曰轩辕丘。”《周易•正义》亦曰:“黄帝,有熊氏少典之子,姬姓也,母曰附宝,其先娶炎帝母家有蹻氏之女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照于郊野,感附宝。孕二十四月而生黄帝于寿丘,长于姬水,龙颜有圣德。”《宋书•符瑞志》也说:“黄帝轩辕氏,母曰附宝,大电绕北斗枢星照郊野,感而孕,二十五月而生黄帝于寿丘。”《兖州府志•帝迹志》:“黄帝有熊氏,姓公孙,讳轩辕,有熊国君少典之子也。母曰附宝,感大电绕枢之祥生帝於寿丘,……按:寿丘在鲁东门之北,乃黄帝所生之地,今称黄帝寿陵是矣。”《兖州府志•古迹志》:“寿丘,《路史》:‘在曲阜东六里’”;《曲阜县志•古迹》:“近阜之迹,世传有寿丘”等等。当代学人亦多言黄帝生于曲阜,《中华文明史》(河北教育出版社•第246页)说黄帝、炎帝均为黄河下游地区。《中国事典》(周谷成主编•沈阳出版社•第3页)亦言黄帝生于曲阜。这众多的文献资料及研究结论,均说明黄帝生于山东曲阜。
第三,值得一提的是明代万历二十年刻本《兖州府志•沿革志》云:“宋大中祥符元年,以轩辕降于延恩殿,谓曲阜有寿丘,改名仙源,属袭庆府。”《曲阜县志•古迹》说,宋大中祥符元年闰十月,宋真宗以始祖黄帝生于寿丘之故,下诏改曲阜县名为仙源县,并徙治所于寿丘。诏建景灵宫于寿丘,以奉祀黄帝。根据元代至正十年周伯琦《重修景灵宫记》石碑记载:“帝建宫祠轩辕曰圣祖,又建太极殿祠其配曰圣母。越四年而宫成,总千三百二十楹,其崇宏壮丽无比”;“琢玉石为像龛于中殿,以表尊严,岁时朝献如太庙仪,命学老氏者侍祠,而以大臣领之。大碑四通,谚云:‘万人愁’者是也,其中二碑广二十三尺,阔半之,厚四尺;赑屃高十有三尺,阔半之,厚四尺,龟趺十有八尺。另二碑广二十有四尺,阔半之,厚四尺,赑屃高十有八尺,阔十有六尺,厚四尺,龟趺十有九尺,无文字,意者未成而金兵至也。陵曰寿陵”。现在,黄帝出生地寿丘景灵宫遗址上仍有巨碑两座,高约17米,宽3.76米,厚1.2米,可算是中国最大的独立石碑。由此可见,有关黄帝发迹之地,在宋代时早有结论。试想,宋时投入如此规模的人力物力来兴建规模达一千三百二十楹殿堂的景灵宫,不可能不经过一番严肃认真地论证,且有黄帝生于河南新郑一说,宋时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而改曲阜为仙源呢?无可置疑,迄至宋时,黄帝生于曲阜寿丘已被确定下来。
第四,《帝王世纪》云:“少昊邑于穷桑以登帝位,徙都曲阜,崩葬云阳。”诸多的文献资料表明,寿丘即是云阳,包括穷桑、空桑及前文所提大庭之库,其地望关系相当。均在泗水至曲阜的泗河沿岸。云阳与寿丘在现曲阜东北之石门山正前方的山前平台上。因山前之平台,所以古称云阳,又称平阳。颜师古注《帝王世纪》云:“云阳在曲阜,邑人谓今陵居一丘为云阳山。”这里所说的云阳山当为少昊陵院内的叠石陵墓后边紧靠着的一个土丘,此土丘高不过四米,径不过十几米,且土中不石,纯属人为筑起的土丘,不可称之为山,果不其然,经考古鉴定得知,此土丘为一汉墓。这就推翻了颜师古的云阳山一说。
那么云阳一名的来由若何?从其地理位置上看,此地正北距石门山直线距离不足十五公里,按传统称谓,当为石门山阳。石门山,古名玉山,玉泉山,“云”、“玉”音转,因此可证,石门山最早应称云山。有史可征,《史记•封禅书》说古者“封泰山”、“禅梁父”、“禅云云”,《正义》曰:“梁父山在兖州泗水县北八十里也”,“云云山在兖州博野县西南三十里也”。其所言方位恰好是石门山的位置。如此则云阳一名被释之——云云山之阳。清代孔尚任修《阙里志•古迹志》说的更为明确:“今少昊陵北有云云山,古无‘雲’字,‘雲’即‘云’也,盖古帝王封禅之所,少昊葬于云阳,非云阳山,乃云云山之阳也。”又载“黄土崖在石门山下,古帝禅台也,土色如金,盖自远境运土筑成坛 遗,今犹高三丈余”。石门山地处泰山向东南而西南又东南的转折犬牙凸显处,又南北二山对峙如石门,故曰石门,北山曰玉泉山,主峰曰胜涵,即云云山,南山古今山名均为黄山。石门山地理位置独特,每当冬夏交替之春秋季节,气温突然升高或降底时,其山间便集云如烟。历史上许多文人如李白、杜甫、颜光猷、孔尚任、张叔明等均游过此山,特别是张叔明、孔尚任都曾在山中隐居,孔尚任隐居处亦称孤云草堂。这些文人留下了许多与石门山有关的诗篇,如杜甫诗:“不贪夜识金银气,远害朝看麇鹿游。乘兴杳然迷出处,时君疑是泛虚舟”;孔尚任诗:“铺地云容如海市,遮天峰势似边墙。溪回岭转无穷态,直到门前见夕阳。”等等。从这些诗句中也能反映出石门山集云的壮观场面。这就是石门山称为云山的原由。
《左传•昭公十七年》载:“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史记•五帝本纪•集解》不仅说黄帝的出生地为寿丘,寿丘在鲁东门之北,而且说黄帝“生日角龙颜,有景云之瑞”。还有许多文献言黄帝与“云”有着密切联系的,且黄帝以云纪,又云云山前为黄山,有黄土崖即古禅台,由此将大庭、寿丘、云阳、云云山、黄山、穷桑、“景云之瑞”、“以云纪”等等联系在一起,不难看出,这一切绝非偶然,而是在这诸多因素和现象之间存在着内在必然联系的历史迹象。古之祭天地于山上,泰山封禅则是最大的祭天仪式,“封”是祭天,报天之功;“禅”是祭地,报地之功,《史记•封禅书》正义说在泰山上祭天,在云云山或梁父山上祭地。因此可知,石门山当是古代受命帝王禅云云、即祭祀大地的地方,恰又应验《五帝本纪集解》所言“以土德王,故曰黄帝”。
(三)
有关蚩尤的事迹记载,见诸多种正史野传,资料不谓不丰。但其形象却一直被“炎黄正统”史家们所贬低和歪曲,如《尚书•吕刑》说“蚩尤惟始作乱”,太史公《五帝本纪》也称“蚩尤最为暴”、“蚩尤作乱”云云。尽管如此,综合若干史料,仍能从中品评到蚩尤重要的历史地位和巨大影响,需要重新系统地进行一番梳理和辨析。
第一,蚩尤的时代背景与总体梗概
《史记集解》引应劭曰:“蚩尤,古天子。”《索隐》又据《本纪》“诸侯相侵伐,蚩尤最为暴”,说“蚩尤非为天子也……明非庶人,盖诸侯也”。所言为是,当为东夷部落继太昊之后的一位英雄首领。首先看《逸周书•尝麦解》所言:
昔天之初,诞作上后,乃设建典,名赤帝;分正上卿,名蚩尤。宇于少昊,以临四方。司□□上天未成之庆。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以甲兵释怒,用大正,顺天思序,纪于大帝。邦名之曰:绝乱之野。
它记述了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著名的战争——涿鹿大战的始末,从中透现出华夏民族肇始时期的一些情节和脉络,并与许多文献记载相契合。大体可以作这样的描述:
原始之初,最先“建典”——即建立基本典章制度的帝王,是炎帝。蚩尤在炎帝王朝中,“分正(即司政)上卿”,享有很高的地位。由于蚩尤的势力不断扩大,与炎帝发生矛盾,遂将炎帝逐出曲阜。“宇”的本意是屋边、屋檐,《左传》常言“在君之宇下”、“失其守宇”等等,说明蚩尤的活动范围亦在少昊活动的区域之内,即曲阜及其周围地区。炎帝不甘心被逐,便与黄帝联合起来,与蚩尤部族大战涿鹿之野,杀死了蚩尤及夸父等部族首领。终由黄帝拥立大政,成为天下共主。
《史记•五帝本纪》的记载也符合这一线索,主要突出记述了蚩尤与炎黄二帝关系的三个过程,即神农为帝时蚩尤的崛起、炎黄战蚩尤、炎黄分裂大战。其文曰:
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其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擒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
若剔除其中对蚩尤的某些偏颇之词,还是比较真实地反映了蚩尤与炎黄二帝关系的时代背景。说明在黄帝尚未取代炎帝之前,蚩尤的势力已大大超过了炎帝,不仅使“神农氏世衰”,而且威胁到“轩辕之时”。这一时态格局的新变化,使炎黄二帝集中矛头对付蚩尤。于是,一场部族内部的更加凶恶猛烈的战争,当是不可避免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