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往事

云开

高考完后，我知道自己考的不好。就算是最低级的大学，我都不敢奢望能够达到他们的录取分数线。除非这条线降至两三百分，或许我还有机会。因此，我连志愿表也没填，就只身下广东，准备淘金去。在此之前，就听说那里遍地是黄金，一两毛钱掉在地上都没人愿意弯腰去捡。这个消息就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毫不犹豫的。像贪官从贿赂人手中接过赠品的那种举动和心态，眼珠子却不停地盘算着如何积少成多。
    这一去，就让我对广东有一种莫名的反感。这种反感不是申对某个人，而是某些令人特别厌恶的非常气愤的现象。作为第一次走出社会的我，起初对这个社会的人和物是比较友善的，在脑海里始终保存着好人总比坏人多的定性思维。可谓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以为放在浑浊的水中也不会粘上泥土的气息。然而经历了一些事后，我才发觉自己对这个社会的认知，简直是傻得跟那些被别人卖了还乐着帮人家数钱的人没什么两样。应该算是同类吧。
    我在广州火车站下的车，出了车站，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城市繁荣得一塌糊涂。等车的旅客三五成群，或八九成堆的把仅有的空地占得满满的，让人抬脚都有些困难；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人则到处乱窜，眼珠子不停地翻滚着寻找目标，随时准备伸出黑手；光天日下打劫或抢钱的更是胆大妄为，看你独身一人，或者类似痴呆的傻子，准能一窝蜂的扑上去；还有骗人的玩意比比皆是，令人防不胜防。倒是摆个形式的治安人员则原地不动，有些还闭目养神，像一块岩石一样，无视于违法行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铺张。
    本来是可以叫朋友过来接我的，但碍于他的生计来源于工作，所以不敢打扰。还记得在校时老师就曾给我们设计了一个框架，说凡事可以找警察，他们是人民的公仆，什么事都能帮上忙。从那时起，我就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觉得人民的公仆是做牛做马任你骑在他们背上随意使唤的那一类。想到这，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如此为民出力的人呢？这里说个题外话，还好他们只是公仆，如果是救世主的话，那还不知道多少人被活活气死。
    我向一个治安员问路，因为我是个路盲，方向感趋近于无知。我敢保证，不管何时何地，我准能把东西南北摸不着头脑。那治安员告诉我说一直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我想去的目的地。我非常感激，就只差五体投地了。觉得老师说的没错，这个社会只有这些人才比较可靠。走了好长一段路，还没看到某某小区。为了免于自己走弯路，我又去问一个路人。这个人告诉我的路线差点把我给吓晕倒地，他说我走错了方向，应该往回走。我几经确认，他都坚持他的唯一路线。还例举出好多我并不知道的一些建筑物来证明，说是在那小区的附近。为此，我突然憎恨那个治安员来，是他不懂装懂害了我走一段冤枉路，而且还提着、背着一大堆累赘的行李。在这里，你说我偏激也好，自作自受也罢，或者心中狭隘也行。反正我在过他身旁时，我的两眼是冒出凶光的，心里想：以后走夜路的时候千万别让我看见，否则我很难说服自己不捡块砖头砸你！
    在朋友那里休息一天，我就出去找工作。那天不知道是老天爷有眼无珠，还是它突然也痛恨起这个社会的冷漠与残酷。无原无故的，就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好象是谁做了亏心事，非要把他劈了不可。而我那时正好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行走，陪同的还有一对相互搀扶的陌生老人。当时我还感觉自己的存在有点大煞风景的嫌疑。在我们十几米处有一个治安亭，这好象是迷失在大海中所看到的一线希望。我想，老天爷还是有眼的，自己把人逼上了绝处，也不忘了给人留下一条活路。到了治安亭，身上其实早已湿透。即使这样，但谁也不想反正已经湿透，就要让雨在身上继续胡乱拍打吧？除了那些比较喜欢喝酒的人，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反正已经喝了，何不把自己灌醉？
    治安亭的门是关起来的，里面有三名治安员。我从窗户玻璃可以看出，如果硬挤的话，一定可以挤下十几个人之多。我敲敲门，里面的人好象被雷声吓得麻木了，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似在念佛祈祷。我开始用力地敲，这时才有一个人出来开门。其实他们在里面已经看到我们三个早已被淋得像个落汤鸡。我说让我们进去避雨一下，那个没有祖宗十八代就不怕被别人骂他祖宗的治安员却把我推了出来，说里面不能进去。然后又把门开上，而且还反锁起来。
    一个人的冷漠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原本是不奇怪的。但三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一起升仙，我倒是没听说过。却不幸让我亲眼看到，不能不说是一种荣幸，这等“好事”竟让我给撞见了。
    许久，雨没有停下的意思，闪电还是狂轰乱炸。我真希望老天爷把这治安亭给劈了，让三个治安员通通见鬼去。那对老人依旧相互搀扶着，任雨点在他们身上胡乱扑打，当然我的处境也跟他们一样。但他们没有去敲门，好象已经看透了世间的冷暖。都活到这岁数了，还有什么没见过呢？话说把狗逼急了，狗就会跳墙。但把人逼到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地步，也就跟狗没什么区别了。这一次，我不再敲门，而是狠狠地用脚踢。心想有能耐你们就把我抓走，然后毒打一顿，再把我拘留起来，或者把我逼疯。最后在媒体面前冠冕堂皇的说因为我扰乱了治安，就没事了。三个治安员见我踢门感到特别惊讶，可能想不能到我会如此的嚣张。于是每人拿出一根警棍进入备战状态。
    还是刚才那个人过来开门，手提着一根警棍，大声吼我：想找死啊！
    我说狗见狗咬狗，狗还能惨叫几声，你们怎么能忍心看着两个老人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任雨狂淋而无动于衷呢？这不是连狗都不如吗？那人立马握紧警棍，做出要往我头上砸的架式，威胁我说：你再说一次！我说你们就是连狗都不如，怎么着？咬我啊？来啊，咬了才是真正的狗呢！
    那对老人可能是怕我吃亏，就过来拉我说算了吧。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两个老人时，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也许不完全是为了那两个老人，而是来自于心底的疼痛。最后我还是强行把那两个老人推进了治安亭。虽然他们自己一直不愿意在狗窝里避雨，但我总觉得这比老天爷算计要好得多。
    之后，我一个人离开了那个治安亭，漫无目的的在积水的路边游走。这绝不是我个人有多高尚，或者有多善良，而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做出本能的挣扎。我知道那两个老人看着我离去的背影也一定在流泪。至于那三个治安员，我是不想多想的。
    第二天，我执意要离开广东，不管朋友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因为我没有告诉他，我已经决定回家复读，迎接下一次的高考。
    漫漫长路，我所追求的东西何时才会出现？

春风

狗走千里吃屎

郝祥亚

狼走千里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