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第一位抗日殉国军长郝梦龄之女深情忆父

郝圣先

1971年，晋北大旱。位于云中河畔的忻县关子村兴修水利，引水上山。一次，水渠决口，在场的北京知青赵宝林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渠水奔涌而下，水流冲刷过的黄土里，露出一层层的白骨。此时，他方得知，这个被知青们称作“我们村”的地方，竟是当年忻口战役主战场的一部分！4年后，赵宝林带着这份震撼返回京城；26年后，经国务院批准，赵宝林出资10余万元，在忻口村邻近大运路的土坡上建起一座“忻口战役纪念墙”。这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共两军抗战烈士首次被同列一处。 这是一份迟来的纪念。刻在纪念墙上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国民革命军第九军军长郝梦龄。 郝梦龄，1937年10月16日牺牲于忻口会战，是中国第一位在抗日战争中殉国的军长。9月4日，记者辗转联系到郝梦龄将军的长女，远在湖北武汉的郝慧英。将军殉国时年仅15岁的她，如今已是87岁的老人。 何惜百死报家国 相隔70多年，深夜难眠的时候，郝慧英老人仍常回想起父亲当年的样子—— 我是父亲的大女儿。姐弟几人中，他最喜欢我。他常常对我们讲：一个人要爱国家，爱百姓，要不爱财，不怕死。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父亲率部北上经过武汉时，回来与家人告别。那天起床后，母亲告诉我：你爸爸一夜没睡，写了撕，撕了又写，不知在写什么东西。我拉开抽屉，发现一封信，上面写着“给慧英，二十七年拆阅”。那时候年纪小，不懂。晚上父亲一回来，我就拿着信问他，为什么要到明年看？说着就要拆信。父亲不说话，一把夺过去，我和他抢来抢去，那封信最后被他撕掉，丢进痰盂里。父亲生气出去后，我把痰盂抱进厕所，捞出那些纸片用水冲过后，拼出这些内容：此次北上抗日，吾已抱定牺牲。万一阵亡，你等要听母亲的调教，孝顺汝祖母，关于你等上学，我个人是没有钱，将来国家战胜，你等可进遗族学校……父留于一九三七年九月十五日。 知道那是一份遗嘱后，全家人哭成一团，不想让他走。但父亲决心已定。他说：“我不是不爱你们，我爱你们，但是我更爱我们国家。如果国家亡了，你们也没好日子过了……”9月17日下午，父亲辞家前往火车站。我们家离车站很近，父亲前面走，我后面就跟着去了。他要走了，我想悄悄再看一看他。我到车站的时候，那里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兵。父亲正在指挥运兵，我很注意他的表情。就看见他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一丝忧虑或者不舍。 郝梦龄1898年出生于河北藁城，14岁投奔奉軍，后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1926年加入冯玉祥的国民军，1930年“中原大战”后被蒋介石收编，曾奉命率部参加对中国工农红军的“围剿”。连年内战，他深为同室操戈感到痛苦。1934年蒋介石发动第五次反革命“围剿”时，郝梦龄上书请求解甲归田，未获批准并因此失去蒋的信任。次年被调往贵阳等地修筑川黔、川滇公路，之后又担负起保卫养护公路之责。1937年5月，他再度请辞，仍未获批准，被派往四川陆军大学深造。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时，郝梦龄正在去四川陆军大学的途中。得知消息，他立即请求北上抗日。他在报告中写道：“我是军人，半生光打内战，对国家毫无利益。日寇侵占东北，人民无不义愤填膺。现在日寇要灭亡中国，我们国家已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我们应该去抗战，去与敌人拼。”经他一再请求，加之日军沿平汉路、平绥路长驱直入，华北前线吃紧，蒋介石最终批准他率部北上，奔赴抗战前线。 会挽雕弓射天狼 忻州市研究忻口战役20多年的胡全福老人，曾在寻访当年战役亲历者后，写作一本《忻口战役亲历记》，9月4日，胡全福老人讲述了他所了解的郝梦龄军长殉国前后。 忻口右托五台山，左依云中山，是日军从晋北通向太原的最后一道防线。1937年9月底，日军在平型关遭八路军115师重创后全线撤退，集结在代县附近，准备拿下忻口，直取太原。10月4日夜，郝梦龄率部抵达忻口，此时雁门关已经失守，他即刻被任命为中央兵团前敌总指挥，担负主阵地狙击任务。 10月11日，日军攻克原平后继续南下，在云中河北岸下王庄附近与中国军队遭遇，忻口战役正式打响。13日，日军5万兵力发起全面进攻，在飞机、重炮、战车等优势武器掩护下，猛攻忻口西北南怀化。尽管中国军队顽强抵抗，南怀化阵地最终仍被日军攻破。次日日军增兵，攻势更猛。两军展开激烈的拉锯战，期间双方多次近距离交火，甚至展开肉搏，阵地上血肉横飞，场面惨烈。多年后，有幸存者回忆郝梦龄当年在阵前对众将士的讲话：“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现在我同你们一起坚守此阵地，决不后退。谁若后退一步，我立即枪毙他；我若先退一步，你们不管是谁，都可以枪毙我！” 为阻止日军主力从南怀化突袭忻口，10月15日，卫立煌给郝梦龄增派兵力，要求即日展开攻势，务于当晚前夺回南怀化阵地。15日晚，郝梦龄率部发起大规模进攻。当晚的夜袭中，炮声如雷，杀声震天，日军节节败退。至次日凌晨，反攻大军已连克几个山头。为了歼灭残敌、巩固战果，郝梦龄决定趁天未亮再赴南怀化阵地督战。从204高地到南怀化，途中要经过一道日军火力封锁线。考虑郝梦龄的安全，有人提议绕行远路或退至后方书面传令，郝梦龄因天已快亮时间紧迫，执意原路前行。途中参谋处长曾假称来电，请军长进洞接听。郝梦龄吼道：“咱们都不得怕炮弹！”这也是郝梦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几分钟后，一行人通过关子村南一段隘路时被日军发现，机枪、小炮一齐射来，郝梦龄身中数弹，倒地后，他仍力呼所部杀敌报国。随行的第五十四师师长刘家骐急步向前欲救军长，尚未靠近，便也倒在了血泊中。 遗恨马革裹尸还 10月16日清晨，我还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一进校门，教导主任就对我说：“你怎么还来上学啊，赶快回家，你爸爸去世了。”然后他和一位老师安顿我回家后不许哭，看到家人哭再哭，如果家人不知道，就再返回学校。我哭着回到家时，家里已是哭声震天，妈妈是从广播里听到消息的……8天后，父亲的灵柩运回武汉。有长辈偷偷让我看了父亲的血衣，那身他经常穿的灰布军装上，全是血，全是洞…… 父亲一共写过两份遗嘱，第二份是他在忻口战役打响前一天写给我母亲的。父亲牺牲后，这份遗嘱就装在他的一只小箱子里，和灵柩一起运回来：“……此次抗战乃民族国家生存之最后关头，抱定牺牲决心，不能成功即成仁，为争取最后胜利，使中华民族永存世界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即牺牲后，只要国家存在，诸子教育当然不成问题……故余牺牲亦有荣，为军人者，对国际战亡，死可谓得其所矣。书与纫秋贤内助，拙夫龄字。双十节于忻口。” 11月16日武汉各界举行公祭，后以国葬仪式将郝将军遗体安葬于武昌卓刀泉。20天后再追赠陆军上将。 父亲幼年家贫，很早就辍学了，但他十分喜爱读书，所以两份遗嘱他都提到我们的读书问题。1938年武汉沦陷后，我们逃到重庆，没法上遗族学校，就进了当地一家私立中学。因为战乱，存在银行的抚恤金拿不到，武汉各界群众给我们家的捐款也很快坐吃山空。暑假的时候，我们就出去赚学费，茶水、西瓜都卖过。有一次我两个弟弟提着壶出去卖茶水时，遇到了冯玉祥将军。将军随意和他们聊起来，听说他们是河北蒿城人，姓郝，便问：“你们那儿有一个姓郝的，叫郝梦龄，你们认不认得？”弟弟回答说：“认得，他是我爸爸。”后来冯将军就来了我们家，看了家里的情况后，就叫秘书写了个报告，我母亲盖章后，由他带去找蒋介石。蒋后来给我们批了两万元钱。当时重庆患疟疾的人特别多，在别人指点下，我们把这些钱全部买成治这个病的药，靠卖药赚钱维持家用。另外冯将军还批了个条子，从那以后我们每学期开学后，可以拿交学费的收据去向国民*政*府*报销。就这样，我们的念书问题得到解决，姐弟四人后来都读了大学。 半生一生得永生 郝梦龄牺牲后，忻口中国守军继续顽强作战，坚守忻口17天后，迫于形势，于11月2日奉命撤离，退守太原。一周后太原失守，华北战场从此转入由敌后游击战争支撑的局面。 忻口一役虽以失利告终，但以郝梦龄为代表的中国阵亡将士表现出的民族精神与英雄气概，在抗战期间和以后的岁月里，曾经带给全中国人民最真切的感动和激励。 1938年3月12日，毛泽东在延安的一次大会上讲道：“从郝梦龄、佟麟阁……诸将领到每一个战士，无不给了全中国人以崇高伟大的模范……郝梦龄将军等的热血谁能说是白流的？日本强盗之被赶出中国谁能说不是必然的？” 1941年，郝梦龄将军殉国4周年纪念日，冯玉祥将军著文称赞他为“国民的模范、军人的模范、革命党员的模范”，音乐家冼星海也专门作了《郝梦龄将军悼歌》。1946年，汉口日租界吉林路被命名为“郝梦龄路”。 1983年，国家民政部追授郝梦龄为革命烈士，颁发了烈士证书，武汉市人民*政*府*重修郝梦龄墓，并将汉口吉林路复名为“郝梦龄路”。而作为将军后人的郝家人，也曾以这样一副挽联总结将军的一生：姓在名在人不在，半生一生得永生。 郝慧英老人说，一晃数十年过去，她这一代郝家人中，如今仅余四个女人健在——她和妹妹郝慧兰以及两个弟媳。上世纪80年代，她和妹妹曾同赴忻口战役遗址缅怀父亲，村里的老年人闻讯赶来，亲热地围着她们，讲述记忆中的郝将军。一位老人自豪地告诉她们，当年他曾为将军送过信。去年9月30日，郝将军的孙子郝良等17人，也曾专程驾车到忻口凭吊先人。老人说，如果身体允许，有生之年她还想再到忻口，看一看父亲当年浴血战斗过的地方…… 9月3日是抗战胜利纪念日。当年曾是郝梦龄指挥所的第九号窑洞，如今是省城一家物资储备公司的仓库。窑洞外墙上长满酸枣树，因为人迹罕至，果实异常繁密。而公路旁当年的战备窑洞外，上世纪末竖起的“忻口战役遗址”和“山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标志，也在杂草掩盖下难觅踪影。南面山坡上，长城造型的忻口战役纪念墙下，有游人放下的一小束野花在风中微微颤动，向后来者传递着一份人世间温暖的情意…… 忻口战役纪念墙的捐建者，当年的北京知青赵宝林如今也已年过六旬。9月4日，他在电话中感慨道：了解忻口战役的过程，也是心灵受到震撼的过程。忻口战役是抗战初期华北地区规模最大、历时最久、最为激烈的一场战役，也是国共两党军队协同配合，共同谱写的一部全民族团结一致共御外侮的壮丽诗篇。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应淡忘忻口战役，不应淡忘那些怀报国之心与必死之志，与日寇殊死战斗过的英雄们！

郝圣先

郝圣先

郝圣先

郝圣先

春风

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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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与日寇殊死战斗过的英雄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邮政丫头

敬佩，感恩......